三、
三、 (第2/2页)秦念先这一生,总计当了三个月的车夫。他总是把车停在颜蓁蓁家那条街上等活儿,他总说,那条街上尽是有钱人,实际上他知道,只是因为那条街上有颜蓁蓁。他蹲在那里等活儿,也等颜蓁蓁早晨出去晚上回来。他又忐忑又自我唾弃,颜蓁蓁是一朵云端的花,他的父亲是间接因为那朵云端的花而死的,而他挣扎在烂泥坑里,却克制不住地想着那朵花。
他十分唾弃自己。
当车夫的第二个月,颜蓁蓁上了他的车。
那时,他正百无聊赖地用树枝在地上写字。他写的是《滕王阁序》,离开学校前他学的最后一篇课文。他写一句就用脚擦掉一句,当他写到那句“无路请缨,等终军之弱冠;有怀投笔,慕宗悫之长风”时,眼眶一酸便掉下泪来。他用手背去擦眼泪,恶狠狠地对自己说:秦念先,有点出息,不要哭!
就在这时,少女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:“请问,现在可以走吗?”
他慌乱地回过头,那俏丽的少女正微微歪着头看他。精致的鹅蛋脸和那一向只能远远望着的眉和眼突然出现在面前,秦念先慌得手和脚都是汗,差点抓不牢手杆。
颜蓁蓁是去戏院看戏的,她母亲先走一步,她如今要赶上去。
一路上没有什么话,秦念先头也不回地拉着车跑,只听到身后人清浅的呼吸和自己如擂鼓的心跳。他想要跑慢一点,但戏院很快就到了。颜蓁蓁下了车付了车费,礼貌地跟他道别。
走出两步路,她又回头问:“你刚才在地上写的,是《滕王阁序》吗?”
秦念先慌乱地点点头,颜蓁蓁浅浅一笑,嘴角有梨涡:“你写得真好,宗悫的悫我老是写不对。”
看着她走进戏院,秦念先整个人如脱力一般瘫倒在车上,然后他的眼泪就流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