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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鲜血染官袍

第20章 鲜血染官袍 (第2/2页)

当然了,上任之前肯定是先“闲置”一下,不会立即授官。
  
  但郑叔清入主中枢为度支郎中(简称度支郎),应该问题不大了。
  
  经过郑叔清的“科普”,方重勇已经知道,度支郎乃是尚书省下面度支曹的长官。
  
  唐代的尚书省,是没有尚书令的。因为唐朝第一任尚书令,就是李二凤。他当过的官,其他人怎么可能再当?
  
  李二凤当过皇帝,难道哪个官员也要当皇帝试试?
  
  于是唐代权力最重的尚书令,三省之首的长官,就这样空了下来,由左右仆射一起商议尚书省大事。
  
  两个和尚抬水吃的道理谁都明白,所以说到底,尚书省乃是皇帝可以直接插手政务,安插心仪官员的地方。
  
  这便是唐代自唐太宗开始就有的,一种来源于制度的权力制衡!将行政权碎片化扁平化,用以对抗中书省和门下省的二位长官,形成一种动态的决策体系,防止权臣一家独大。
  
  不得不说,如果不考虑皇帝懒政的因素在内的话,这确实是一种行之有效的体系。
  
 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,方重勇却看到王忠嗣陷入沉默,半天都没说话。
  
  “你回长安,真有把握让我离开东阳府么?”
  
  王忠嗣一脸犹疑,很久才憋出这样一句话来。
  
  不是他没有信心,而是李隆基越来越喜怒无常,王忠嗣现在真的不知道李隆基到底在想什么。
  
  “叔父似乎有心事啊。”
  
  方重勇给王忠嗣倒了一杯红莲春,他自己则是在一旁干看着。
  
  年纪不大就喝酒,对脑神经有着不可逆的损伤。方重勇可不希望自己的神童人设变成酒鬼人设。
  
  “确实是有心事。圣人……其实对边关的情形不是很了解。”
  
  王忠嗣幽幽一叹,这是在把方重勇当心腹在看待了,要不然,类似的话怎么可能说出口来?
  
  他把方重勇当自己人,不是因为对方是方有德的儿子,而是那句“苟能制侵陵,岂在多杀伤”。
  
  如今李隆基的边镇之策,真的走得太远太远了,已经要超过国家可以承受的极限。
  
  王忠嗣开始跟方重勇讲一些他在大唐边关的见闻,其中的内容,让方重勇感觉很是诧异。
  
  在李隆基眼里,边关将士应该是立功心切,奋勇杀敌,以国为家,以袍泽为兄弟的;应该是以我大唐天下无敌最高目标,并以此为激励自己的最强信念!
  
  但在王忠嗣眼里,那些都是一个个鲜活的人。他们也会害怕,也会懦弱,也会畏惧。
  
  未婚的思念家乡的青梅竹马。
  
  已婚的思念家中的妻子与父母。
  
  能不能痛殴突厥,能不能吊打吐蕃,实际上对于这些士卒们而言很遥远。但与这些势力的斗争,却又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:因为突厥与吐蕃的士兵,正是他们交战的对手!
  
  这就造成了一种错位,战争的胜负有他们的责任与努力,战争的利益却又与他们完全无关。在这样的情绪感染下,边关将士渴望轮换回家,还没值宿的想尽办法逃脱兵役。
  
  李隆基或许想把大唐的旗帜插遍西域的每一个地方,可是唐朝边关的大多数人,却未必如他这么想。
  
  他们的愿望,更加卑微,更加真实。
  
  “羌笛何须怨杨柳,春风不度玉门关。”
  
  方重勇叹了口气,感受到了王忠嗣身上的那种情绪。
  
  “听闻你父平日里对教导你并不上心,没想到你竟聪慧若此。”
  
  王忠嗣又倒了一杯酒,将其一饮而尽。
  
  “当年在河西,吐蕃赞普大酋在郁标川练兵,我麾下兵将都很畏惧,认为不可力敌,想要返回求援。当时我年轻气盛,并不认为吐蕃有什么好怕的,于是提刀冲入敌阵。
  
  此役,斩首数千,缴获羊马数以万计。我凭军功迁任为左威卫将军、代北都督,封清源县男。可是那一战……我的部下死了好多人,好多跟我情同兄弟!
  
  如果不是我立功心切,他们……本可以不用死。”
  
  王忠嗣一拳砸在竹制的桌案上,老瓦盆都被震得侧翻过去,吓得方重勇浑身一个激灵。
  
  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,还是因为情绪激动,王忠嗣双目赤红的问道:“你会不会认为,我是想拿麾下士卒的命,去染红我身上的官袍,铺就边镇大将的青云路?”
  
  “叔父,您喝醉了,不能再喝了。这种话传到圣人耳中不好。”
  
  方重勇略有些惊慌的劝说道。
  
  刚才那些话,可是在明里暗里的抱怨李隆基,传出去的话,很容易形成“王忠嗣被贬后抱怨圣人刻薄寡恩”这样的要命谣言。传到李隆基耳朵里,这位坐镇长安的圣人,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置。
  
  要知道,那位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主啊!看上自己的儿媳妇,说抢也就抢了。对自己的亲儿子都是如此,而且还是宠妃生的儿子,对王忠嗣这样的外人如何,其实用脚趾头也可以想象了。
  
  “有什么不能说的!为了边关的那点利益,就随意牺牲前线将士的性命,还不让说了!”
  
  王忠嗣激动的用力捶打着桌案,居然将毛竹拼成的桌案捶散架了!
  
  “哐当!”
  
  装着红莲春的坛子掉到地上摔得粉碎,酒香瞬间就弥漫在这间极为简陋的干栏高脚屋内。也让王忠嗣从悲愤的情绪中解脱了出来。
  
  “可惜了美酒。”
  
  王忠嗣也冷静下来,深深的吸了口气,稳定了自己的情绪。
  
  “叔父,俗语有云:往者不可谏,来者犹可追。叔父还知道爱惜边关将士的性命,但朝中不少将领,却并不知道这些,他们都是想踏着白骨往上爬,取悦圣人,成就自己的不世功业。
  
  比较起来,只有叔父成为边关大将,才能尽量减少这样的事情发生不是么。叔父怎么可以在东阳府自暴自弃呢?”
  
  方重勇耐心劝说道。
  
  “伱说得对。”
  
  王忠嗣居然很快就冷静了下来。
  
  “这次你回长安,多辛苦一下,尽力而为帮我活动一下吧。我修书一封你带在身上,若是事有不谐,可以找忠王想办法。”
  
  王忠嗣将大手按在方重勇的肩膀殷切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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