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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5、血要冷

175、血要冷 (第2/2页)

陈迹低头沉默不语。
  
  金猪好奇道:「想什么呢?」
  
  陈迹轻声道:「多谢金猪大人解惑。」
  
  「谢什么,」金猪乐呵呵拍了拍他肩膀:「我被姓冯那老小子拖著走的时候,你愿意为我拔刀,就是自己人了。」陈迹摇摇头:「我最终什么也没做。」
  
  金猪转头看向刘家大宅里漫长又深邃的血路,感慨道:「这五浊恶世里人人身不由己,有那份心就足够了。」
  
  说到此处,金猪笑眯眯道:「不过,下次若换成你被人拖在马后面,我如果没有为你拔刀,你便当我在心里为你拔过刀了,莫要怪我。」陈迹哭笑不得,一时间也分不清金猪在说真话还是谎话,只能答应下来:「好。」
  
  金猪问道:「你这几日一直在奔波,需要去休息一下么?」
  
  陈迹摇摇头:「大人借我一匹马和一块密谍司腰牌,我师父与两位师兄还在城中,我得回去寻他们。」...
  
  清晨日出,陈迹策马飞驰在官道上,往日热热闹闹的赶集人与牛车不见了踪影。
  
  洛城南门不再紧闭,兵马司的人马已经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则是陈迹不认识的军队旗番,城门内石板路上的血迹都还没清洗干净。一路上,酒肆、粮油铺子、面档、制衣铺子,家家紧闭门板,一幅萧条景色,宛如大漠外的边陲军镇。
  
  陈迹来到靖王府门前时,正有十余名解烦卫把守。
  
  他跃下马来,牵著缰绳走上前去,解烦卫一同拔出腰刀,冷声呵斥道:「止步!」陈迹从怀中掏出腰牌:「密谍司的密谍,来寻太平医馆姚太医。」
  
  一名解烦卫斗笠下的目光审视著他:「姚太医与陈大人都已离开王府,你还是回医馆去找吧。」陈迹道了声谢,回到太平医馆,门却紧紧关著。
  
  他皱起眉头推开大门:「师父,我回来了!」无人回答。
  
  陈迹牵著战马穿过正堂往后院走去,院中冷冷清清,只有杏树上的红布条增添一丝暖色....难道解烦卫在诓骗自己?他高声喊道:「师父,师父你在家里吗?」
  
  下一刻,他瞧见厨房灶台下已燃起炉火,灶台上正煮著一锅白粥,这才缓缓松了口气。师父等人确实被放回来了,只是不知又去了哪里。陈迹思索片刻,将战马的缰绳栓在杏树上,转身在水缸前脱去衣服。
  
  他用一瓢瓢冰冷刺骨的水从头顶浇下,将一身的灰尘洗去。直到浑身皮肤泛起红色,才终于停下。
  
  正当他回寝房换干燥衣物时,却听门外传来姚老头的嫌弃声:「我老头子就出去一会儿,你便将院子里折腾的一地水。你是洛河里的虾兵蟹将吗,这么喜欢用冷水沐浴?」陈迹在屋内听到著熟悉的刻薄声音,笑了起来。
  
  他一边系著斜领衣襟的扣子,一边走出门去:「师父,余师兄和刘师兄呢?」
  
  姚老头嫌弃道:「两个怂包被软禁之后哭爹喊娘的,我就放他们回家休沐了。乌云呢,好几日不见它了。」陈迹解释道:「它帮我去找人了。」
  
  姚老头斜他一眼:「见到它了喊它回家看看。」
  
  陈迹嗯了一声看向厨房:「师父,有做我的饭吗?」姚老头嗤笑一声:「短命鬼不用吃饭,浪费粮食。」陈迹一怔:「师父您这话什么意思?」
  
  姚老头背著双手站在杏树下,抬头看向杏树上的红布条:「你是个很聪明的娃娃,但你还不够聪明。」陈迹沉默片刻:「怎么说?」
  
  姚老头说道:「在天底下最最聪明的人眼里,只有利益,没有感情。你看朝堂上那些衮衮诸公,哪个不是将明哲保身练得炉火纯青?像你这么玩命可活不长久。小子,你有了牵挂之后,心便乱了。在翠云巷的时候你就不该混进甲士里,到了靖王府之后更不该在冯先生眼皮子底下冒险救人。」
  
  陈迹这才明白,原来姚老头什么都知道,也不知道乌鸦叔藏在哪里旁观,竞将他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。他倔强道:「可我总不能真把您杀了吧?」
  
  姚老头冷笑道:「那冯先生分明是看出你身份有问题,才下令杀我们。张拙背后是徐家,我又是个毫无瓜葛的太医,他杀我们作甚?若放平时,你早就该想明白这些了,但你昨天没有。」
  
  陈迹不再说话。
  
  姚老头继续奚落道:「看见金猪被拖行你便忍不住要动手了,全然不管自己是何处境;看见有人要杀白鲤,竟是连最起码的镇定都没了。若不是天马刚好杀到,你现在还能喘气与我说话?」
  
  小院中安静下来,师徒二人谁也没再说话。许久之后。
  
  姚老头斜眼见陈迹垂头不语后,终于叹息一声:「小子,我念你年纪还小便不再多说了。但我只提醒你一次,若想成事,心可以热,但血要冷。」陈迹嗯了一声:「谢谢师父,我记住了。」
  
  正当此时医馆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,有人不请自来。
  
  陈迹回身看去,瞳孔骤然收缩。
  
  只见戴著面具的白龙信步走来,衣服上的血星都还留著。陈迹平静问道:「白龙大人,不知有何吩咐?」
  
  白龙大大咧咧搬来一把椅子在院中坐下,而后抬头解释道:「路过太平医馆,进来歇歇脚。别紧张,坐著聊聊啊。」姚老头抬脚便走:「你们聊,我老头子还要做饭。」
  
  白龙目送姚老头进了厨房,转头看向陈迹:「听云羊说,你不愿在我手下做事?你可知这司礼监内多少人想要来我磨下效命,我却看不上他们。」陈迹想了想回答道:「白龙大人,非我不愿,而是我已在金猪大人麾下效命了。」
  
  白龙低头沉思片刻,再抬头时问道:「那若是金猪死了呢?」陈迹惊愕:「白龙大人何故自相残杀?」
  
  白龙哈哈大笑:「金猪那小子一天到晚在背后说我坏话,我早想杀他了。」陈迹皱起眉头。
  
  白龙饶有兴致道:「罢了罢了,你怎么听到个玩笑就会当真?不与你开玩笑了,我此番是专程来寻你的。」「嗯?」
  
  白龙凝声问道:「刘家有人向我告密,说靖王在围剿刘家之前,曾有假戏真做之意。他遣云妃暗中联系景朝军情司司主共商大事,只是后来军情司在洛城的势力被尽数围剿,他才熄了谋逆的心思,迫不得已才继续按我计划行事。」
  
  白龙沉声问道:「你可知晓靖王想要假戏真做一事?」陈迹心中骤然一紧。
  
  云妃勾连军情司一事,难道不是密谍司与靖王一起布下的局吗?若不是的话,难道靖王真想过趁势谋反?不不不,不对!
  
  是密谍司要趁机构陷靖王!
  
  这个局从一开始便不止要杀刘家,而是要一石二鸟!白龙平静问道:「为何不说话?」
  
  陈迹漫不经心道:「白龙大人,此等大事,靖王怎会让我知晓?不如抓来云妃问问。」
  
  白龙笑著说道:「云妃是个聪明人,见机不对,第一时间便藏了起来,我的人找了她一夜都没能发现她的藏身之地。」陈迹惋惜道:「可惜了,若抓住她自然可逼问出真相。」
  
  白龙说道:「如今这关键人证不在,我便想问问你,你与世子、郡主交往甚密,可曾听他们说过只言片语?」陈迹摇头:「没有。」
  
  白龙又问:「那我若用白鲤性命想要挟,是否能逼出云妃?」陈迹摇头:「不知。」
  
  白龙语气渐渐锋利:「你是不知道,还是不想回答?少年郎,你需明白你是我密谍司的人,若包庇谋逆大罪,也是要处以极刑的。」
  
  陈迹坦然道:「白龙大人,我与云妃素无瓜葛,您问的这些问题,我自然回答不了。不然我这就去帮你抓捕云妃,只要抓到她,自然真相大白。」面具下的白龙凝视他许久,而后轻笑一声站起身来:「无妨,你且好好休息一下说不定神完气足的时候能想起蛛丝马迹来,走了。」
  
  说罢,白龙背著双手慢悠悠消失在医馆门外,来得突然,走得也突然。
  
  陈迹站起身来,目光穿过走廊望向门外冷清的安西街,他回头看了一眼杏树,也往外走去。姚老头端著陶碗从厨房里走出来,语气寡淡道:「这么急著出门,不吃饭了?」
  
  「嗯,我不在家吃饭了。」
  
  姚老头嗤笑一声:「记得我刚刚给你说过什么吗?」
  
  陈迹深深吸了口气,而后镇定道:「记得,心可以热,但血要冷。」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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