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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第 8 章

8 第 8 章 (第2/2页)

她虽说了自己的见解,但即墨浔却轻轻皱眉,抬眼望她,稚陵觉察到他视线投来,袖中手指攥紧了绢帕,略有紧张。
  
  她不大敢同他对视,怕他要问,今日怎地如此心不在焉,更怕他要问,到底认不认识。
  
  即墨浔的视线停留在她跟前,半晌,冷冷说:“时辰也不早了,你回去罢。”
  
  稚陵一愣,这正是用膳的时间,他就把她赶走了?……用完就扔?她心底微微失落,但还是乖乖地离开了金水阁。
  
  吴有禄的目光悄悄打量慵懒坐在那里的少年帝王,眉目间没什么笑意,心道,婕妤娘娘对答的不挺不错么,陛下怎地不太高兴的样子?
  
  他只好告诉自己,君心难测,说不准是陛下听婕妤娘娘把武宁侯世子夸得跟一朵花似的,心里不高兴。
  
  吴有禄送裴婕妤出了金水阁,远远倒在殿门前听小太监来报:“师父,程婕妤到了——”
  
  吴有禄道:“那你还愣头愣脑的,还不迎娘娘进来?陛下召了娘娘来用膳。”
  
  稚陵听了两句,心头闷闷的,只当做什么也没听见,加快脚步,果然又和程绣迎面撞见。
  
  程绣在殿门前见她出来,倒是立即姐姐长姐姐短的贴过来,甜甜的:“裴姐姐——怎地这就走了?刚巧陛下叫我过来用膳,姐姐不如一起呀?”
  
  稚陵心里苦笑,怪不得他这就叫她走了,原来另有安排,向程绣笑了笑:“不了,宫中尚有杂事。妹妹快进殿罢,外头风大。”
  
  程绣见她推辞了,不再强邀,只笑说:“下回我到姐姐宫中坐坐,姐姐不会烦我罢?”
  
  她眉目浓丽,笑靥如花,既这样说,稚陵也不好说什么,只笑了笑,轻声应她道:“长日无聊,程妹妹来宫中走动,自然极好。”
  
  回承明殿路上,臧夏跟泓绿两个却都格外好奇:“娘娘,我们都瞧见钟世子了,听说钟世子也是宜陵长大的……娘娘认得他吗?钟世子风神俊秀,真真好看!”
  
  稚陵一怔:“不、不认得。……”
  
  臧夏说:“除了陛下,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。”
  
  稚陵笑了笑,没有接话。
  
  回到承明殿里,却没什么胃口,坐在窗边,小厨房里端了饭菜来,臧夏劝她说:“娘娘,胃口不佳,好歹也用些,否则哪有力气打理后宫琐事,还要侍奉陛下。”
  
  稚陵脸色泛白,眉目虽纤丽姣好,却显得像一款易碎的细白瓷瓶,瓶身描画的花样子固然好看,可已有了细碎的裂纹,若是用力一捏,再怎么好看,也会碎成一地。
  
  她将就用了些饭菜,索然无味,倒是倦怠,本想练一支曲子,看到上回被她拨断的弦,尚没有接好,又失了兴趣,只干坐在罗汉榻上,小案上摊开一本书,她撑着腮,垂眸发愣。
  
  眼前却莫名地又浮现出,她儿时认得的那个清秀孱弱的少年。
  
  那时候,宜陵还不曾下大雪,——她还不曾家破人亡。
  
  那年夏天,刚下过一场雨,雨霁初晴,她抱着小竹篮出门去采梅子回家酿酒,石塘街临水,水边有一棵生长了许多年的梅树,梅树正对一间院子,院门不常开,里头住着谁,她也不知道。
  
  梅子树枝繁叶茂,梅黄时节,满树果实成熟,奈何她够不着,虽然费力踮脚,甚至搬来石头垫着,也摘不到她看中的那几只梅子。
  
  背后响起陌生的少年声音:“小心——我替你摘吧?”
  
  她回过头,看到一个身形瘦长的少年,衣衫雪白,眉目清隽,皮肤很白,像是病态的白。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。
  
  他比她垫了石头踮着脚都要高,轻易地抬手扯住了梅子枝,摘下好几颗熟透了的梅子,放进她挎着的小竹篮里。
  
  她笑着向他道谢,他又默不作声地回到院子里,关上门。走路姿势,略有跛脚。
  
  后来端午佳节,娘亲带着她亲自上门,给人家送了点自家酿的梅子酒。这个少年身边似乎只有一个照顾他起居的哑巴大叔,也许因此,他自个儿也沉默寡言。
  
  不过他接受了她们送的梅子酒。娘亲说他看着怪可怜的,要是过节冷清,不如到家里来吃饭。
  
  这个少年也没有如她想象中拒绝。
  
  他去她家吃饭的时候,还送了她一套笔墨纸砚,还有一本他自己誊抄的《宜陵梦录》。他看着不像什么有钱人,这套笔砚却都是名贵之物,哥哥那时打趣她说:“瞧瞧,我们阿陵一看就是读书的料,旁人送我只送什么瓜果蔬菜,送你都是湖笔徽墨。”
  
  永平七年的春天,那个院子无声无息地又空了。她去摘梅子的时候,也再没看到过他。
  
  只知道他名字里有个“清”。
  
  他就是钟宴么?
  
  稚陵问臧夏道:“钟世子……字什么?”
  
  泓绿说:“清介,钟清介。娘娘,钟世子莫非有什么问题吗?”
  
  稚陵却怔住,小案上的书页,被窗中灌进来的风吹得胡乱翻了两页。
  
  她过了好久,才说:“没什么,随口一问。”
  
  她有些疲倦,便道:“我睡一会儿,你们到未时叫我。”
  
  她睡下后,臧夏悄悄跟泓绿道:“娘娘前几夜,几天几夜没睡好,难得有了睡意,咱们不要叫娘娘了,左右都没什么事。”
  
  泓绿自也心疼她,想了想,虽可能娘娘醒过来要责怪她们,但——但责怪也就责怪了,娘娘这么煎熬,这些天是愈发消瘦了。
  
  戌时左右,稚陵也没有醒,臧夏这才慌了神,过去一看,稚陵脸色晕着不正常的红,再一摸,竟已烧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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